【記者手記】
出清河縣城,駕車向西北方向行進,不過4公里,一座滄桑挺拔的古城闖入眼中——貝州城遺址到了。青磚灰瓦連著夯土墻,遠處淡淡煙火,偶有行人騎車經過,讓人恍惚,那一段段遺落在時光里的運河往事早已隨風遠逝,亦或始終流淌在生活中而不自知。
深秋午后,貝州城東城門前的大街靜謐安詳,偶有樹葉打著旋兒飄落才打破了寧靜。與想象中游客往來、商販吆喝聲不絕于耳的景點不同,貝州城遺址依舊保持著質樸的格調。據史料記載,北周時初置貝州,宋元祐六年重修后為縣制,不復州郡。如今,古州城的大部已成為湖泊、殘垣或耕地,遺存可見的是依州城東南角而建的古縣城。東城門兩側,民居蜿蜒排列,大街縱橫勾連、長短各異,如同一行行錯落有致的現代詩,豐滿而婉約。
“貝州城遺址南北長1.2公里,東西長2公里,城池呈長方形。雖然現在我們能看到的只有古縣城的東、西、南三個城門和殘留的夯筑土城墻,但當年這里也曾是富甲一方的水鄉澤國。”同行的邢臺市清河縣方志辦主任李靖,指著城東隋唐運河曾流經的位置,“復原”著運河古城的萬千景象。我們的思緒也從這觸手可及的斑駁城墻中悄然穿越,奔向古運河的流金歲月,去窺探千年運河積淀出的文化傳奇。
貝州古時遠不止現今遺留下來的老城門所框定的范圍。這座內斂沉靜的古城,唐宋時期曾是北方重要的交通樞紐和物資儲備地,有著“天下北庫”的美譽。這一稱呼與運河有著深厚的淵源。
歷史上,有兩條運河穿清河而過,一條是以曹魏白溝運河改建而來的隋唐運河,另一條是京杭大運河。貝州城便是因曹魏白溝運河而興。北周時期,這里初建置治所,來自江南的錢帛糧食、軍需物資匯聚至此,以備北方邊防軍用。此后,貝州的繁華可從《資治通鑒》中略窺一二。書中記載,唐代開元盛世時期,貝州存有“布三百余萬匹,帛八十余萬匹,錢三十余萬緡,糧三十余萬擔”。元代太保劉秉忠奉旨建筑大都,為了保證南北漕運的暢通,同時解決南下伐宋的交通問題,將北京與隋唐運河的自然河道打通,規劃了京杭大運河,并由其弟子郭守敬設計并主持開鑿。此后,另一條生命力更加旺盛的水路接力潤澤著這片古地。兩條運河將沿途城郭串連在一起,物資交流帶來兩岸工商繁榮,交易興盛,形成繁華熙攘的商品集散地。這種物資交流潛移默化催生出的商貿思維,穿越歷史的長河,綿延至今。
往事越千年。如今,寧靜的古城與繁忙的生活如運河水系縱橫交織,和諧有序。厚重斑駁的城墻煢煢孑立,如閱盡世事的老人訴說著前塵舊事,感嘆著現世安穩。
我們來到貝州城遺址所在地——清河縣葛仙莊鎮城西村,這里幾乎每家都做著汽車濾清器制造的營生。出家門步行五六分鐘,穿過古城門就到自家的汽車濾清器廠,這似乎成了村民們的日常。在這群忙碌的身影中,76歲的王書良老人更顯矍鑠。當年,他靠著汽車濾清器生意,成為村里第一個“萬元戶”。
時光回溯到1974年,當時擔任城西村大隊業務員的王書良到安徽出差,旅社同屋入住的是石家莊晉縣(今晉州市)業務員韓大兵等人,他們背著汽車濾芯樣品銷售,引起了王書良的極大興趣?;氐酱謇铮鯐及汛耸路从辰o大隊領導。1975年,城西村引進了汽車濾芯工藝技術,王書良多次邀請韓大兵到城西村現場義務指導。上世紀80年代初,王書良辦廠并成為城西村第一個“萬元戶”。在他的帶動下,周邊的城東村、西關村等汽車配件行業也逐步興起,促進了當地的百姓就業和經濟發展。
一時間,風風火火的現代商貿景象與靜謐安逸的古城氣息糾纏融合,似是盛滿了往來客商與船工們夢想與鄉愁的運河從歷史深處呼嘯而來,讓人讀懂了緩緩流動的歷史,讀懂了一座老城的繁華與靜美。
“要是四月底五月初來,還能趕上在這里舉辦的清河山楂花節。兩萬畝山楂花一股腦兒開著,那景致,別提多美了!”李靖說。古城往東二三里地,大片山楂園醉人心田?,旇О慵t彤彤的山楂掛滿枝頭,迎著秋風搖曳生姿,傳遞的不僅是農業豐收的喜訊,也映照著古城腳下村民們越過越紅火的好日子。
要說紅火到全國甚至國外的,還得數清河羊絨。貝州城遺址向東不到4公里,就是清河羊絨小鎮。車輪飛轉,街道兩側羊絨企業不時出現在視野內。路邊“世界羊絨看中國,中國羊絨看清河”的宣傳語,讓一行人對這個既無牧場也不養羊,卻享有“羊絨之都”盛名的平原縣愈發好奇。
一根紗線,送進全自動電腦橫機,40分鐘后再出來,就是一件成型的羊絨衫。在清河羊絨小鎮智能化生產車間里,這樣的場景驚艷了眾人。除卻滿足人們快速購物需求外,又能讓游客擁有一次別樣的工業游體驗。
如今,善于變通、精于商道的開拓冒險精神已融入清河人的血脈,助力這個平原縣從零起步開掘出一條羊絨致富的道路,并迅速在當地形成優勢產業,涵養著整個縣域經濟。這一刻,我們似乎探得了這條從未消失的水韻文脈和古城百姓有滋有味的煙火生活。 (河北日報記者 曹錚 肖煜)